盛學友和常秀英老人(攝于2014年6月22日)
中國網(wǎng)2月4日訊 今年過年，有兩個人，讓我惦念著，一個是年近八旬的老人，一個是癌癥患者。她們在雞年新春之際，給我拜年，給我祝福，與眾不同。
常秀英老人：如果不是你，我活不到現(xiàn)在啊
“小盛，過年好啊!”
2017年1月30日，正月初三，上午10時許，我給一位老人打電話拜年。剛撥通電話，還沒等我說話，電話那頭便興沖沖地給我拜年了，祝我雞年吉祥，萬事如意。
這位老人生活在哈爾濱，今年79歲了，是一位4個孩子的母親，如今只有兒子活著，3個女兒過早地離開了人世——她就是我從1994年3月8日開始關(guān)注至今已經(jīng)關(guān)注了23年之久的包氏姐妹的母親常秀英。
這是一個不幸的家庭。
1973年，包俊艷9歲，她父親包祖榮，因患肌肉萎縮性側(cè)索硬化癥離開人世，那一年，包祖榮39歲。年輕守寡的母親常秀英，含辛茹苦地把三女一男4個孩子拉扯到大。
1994年，包俊艷的兩個姐姐包俊清、包俊華，也因肌肉萎縮性側(cè)索硬化癥，在一個星期內(nèi)，相繼死亡，死時，包俊華35歲，包俊華33歲。
運動神經(jīng)元疾病，世界上五大絕癥之一，這種疾病患者，全身肌肉萎縮，最后窒息而亡。這種病人被稱為“漸凍人”。
和世界著名物理學家霍金一樣，包俊艷也是這樣的“漸凍人”。
2003年3月，包俊艷又患上了肌肉萎縮性側(cè)索硬化癥。
這種家族遺傳性不治之癥，在包氏家族中，我知道的是，4代人中有12人發(fā)病，包俊艷發(fā)病較晚，活著的時間最長——8年。
常秀英老人在為三女兒包俊艷梳頭(攝于2007年2月4日)
2011年6月22日13時，47歲的包俊艷離開了人世。據(jù)她母親常秀英講，頭天晚上，她睡得很香，就這樣一直沒醒來——她走得很安詳，沒受太多罪，也享受了人間關(guān)愛。她和兩個姐姐，在天堂聚首。
命運多舛的常秀英老人，只剩兒子、兒媳和孫女相依為命。
1994年3月8日，婦女節(jié)那天，自由撰稿人身份的我，摔傷的左臂纏著繃帶，騎著一輛兩輪小摩托，來到常秀英家采訪這個不幸的家庭。
當時，常秀英的大女兒包俊清、二女兒包俊華都在同一個醫(yī)院住院，60多歲的常秀英老人每天輪流照顧兩個女兒，為二女兒擠壓胸部做人工呼吸……
那個年代，還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
我采訪后，寫出近萬字的長文，找打字社打字后，將稿子通過郵局郵寄給法制日報、羊城晚報等多家報社，并附上一封信，告訴編輯，我不要稿費了，只想讓編輯同志盡快發(fā)表文章，為了挽救這個不幸的家庭……
很快，稿子在《法制日報》“婚姻與家庭”版整版刊發(fā)，《羊城晚報》也用半個版的版面予以刊發(fā)……全國很多報紙都刊發(fā)了我的這篇文章。
《法制日報》“婚姻與家庭”版的編輯給我回信說，“我認為我夠善良的了，沒想到你比我還善良”，后來，我和這位編輯成了好朋友——不幸的是，這位編輯隱患癌癥不幸英年早逝。
我的報道立即在全國各地引起強烈反響，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欄目組，也感到哈爾濱采訪了這個不幸家庭，并很快播出。
包氏姐妹收到各地兩萬多元的捐款，我在醫(yī)院幫助常秀英老人一一給愛心人士回信表示感謝，并到處幫助包氏姐妹聯(lián)系醫(yī)生、尋找偏方……
最后，還是沒有挽回包氏姐妹的生命，姐倆兒在一個星期里，先后離開人世，尸體火化后，骨灰存放在一個地方，并且相鄰，“姐妹倆在另外一個世界，也算是有個伴兒”。
姐倆兒去世、尸體火化、骨灰安葬，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而且不到一周時間，白發(fā)人送走的是兩個親生女兒……
這一切，我都親歷了，再加上過度勞累，我一下子也病倒了，住進了姐倆兒住過的那個醫(yī)院，常秀英老人還要照顧我……
包俊清、包俊華去世后，我經(jīng)常到老人家看望老人。后來，我到了北京工作、生活，但只要回哈爾濱，還是都要到老人家去看望她。
常秀英的三女兒包俊艷發(fā)病后，我到老人家去的次數(shù)稍多一些——要對這個家庭進行跟蹤報道。
對包俊艷發(fā)病后的報道，我以《“漸凍人”的絕唱》為題，在《法律與生活》雜志做了封面報道，兩萬多字的文章，也立即在社會各界引起反響——這個時候，是2007年10月，互聯(lián)網(wǎng)已經(jīng)開始普及了，包括香港在內(nèi)的多家新聞媒體紛紛予以轉(zhuǎn)載。
中央電視臺共同關(guān)注欄目組在采訪包俊艷和常秀英老人
中央電視臺共同關(guān)注欄目組看到了我的報道，和我聯(lián)系后，我又帶他們到哈爾濱采訪。2008年2月25日，央視《共同關(guān)注》以《好好活著》為題，播放了這個專題節(jié)目。
后來，包俊艷病情加重，我?guī)椭龀Ｐ阌⒗先寺?lián)系助養(yǎng)院，聯(lián)系哈爾濱市社保局、民政局等有關(guān)部門，解決了包俊艷的低保問題……
再后來，我和包俊艷的弟妹一起，到哈爾濱市政府辦公廳、民政局、社保局等部門，送錦旗，感謝各級政府部門對這個不幸家庭的幫助與關(guān)照……
最后，包俊艷還是追隨她的兩個姐姐而去……
包俊艷去世后，我仍然一如既往，只要有機會去哈爾濱，就去看望這位不幸但又很堅強的常秀英老人，給老人家買點水果、奶粉之類的，也留點零花錢給她。
逢年過節(jié)，打電話問候，必不可少。在她的意識里，她把我當做了她自家的親人。而我，也把她當成自己的老人。
雞年春節(jié)到了，又到了拜年的時候，她急切地不容我先說話，先給我拜年問好，老人家告訴我，她今年都79歲了，“如果不是你，我活不到現(xiàn)在啊，小盛!”
2007年那會兒，她患有高血壓、心肌梗塞，“突然有一天，我心梗犯了，被送到醫(yī)院搶救，差點沒死了，我還以為看不著小艷(包俊艷)了呢，沒想到把她‘送走’了”，老人說，“我尋思著我也就將就(活)個三、四年吧，沒想到，我還越活越硬朗了”，電話那頭，是爽朗的笑聲。
常秀英老人的畫作(2007年12月6日)
常秀英老人的畫作(2008年1月13日)
在這位老人心中，我是她的一個精神支柱。無論高興地事兒，還是煩心的事兒，她都喜歡跟我念叨念叨，“跟你說話，心里舒坦”。
我問她身體咋樣?她說，比前些年好多了，身子骨硬朗著呢，“只是啊，有時候，想你啊，小盛，你是我家的恩人哪!”
她說，她身子骨硬朗，啥都能干，不想老和兒子、兒媳住在一起，不方便，老是給孩子添麻煩，“我想回老房子住，一個人能照顧自己”。
當老人的，都是這樣——見不到孩子，老想孩子，和孩子生活在一起了，卻又不忍心給孩子添麻煩。
老人說，人一上歲數(shù)，就好懷舊，“老想著你幫我家的那些事兒”。我說，沒啥，都是人之常情，你老人家不容易。
老人希望我能有機會常到她家去坐坐，嘮嘮嗑，敘敘舊。我說好的，只要有機會去哈爾濱，一定去看望老人家。電話那頭，她樂得合不攏嘴。
常秀英(攝于2017年2月3日)
過年了，喜事多——老人還告訴我一個好消息，張代芹的官司，終審也贏了，過了春節(jié)，那個房子就過戶給張代芹了，張代芹就能拿到房本了。
張代芹：你是我終生的貴人啊
2017年雞年春節(jié)來臨之際，張代芹也給我微信拜年了，祝我新年快樂，事業(yè)有成，天天開心。
張代芹的侄子2017年2月1日晚給她拍的照片
張代芹是常秀英老人的大姐姐的一個女兒，1958年出生，是一位癌癥患者。
我認識張代芹，是常秀英老人介紹的——當時，張代芹在打一場離婚析產(chǎn)官司，一審法院一直久拖不決，我當時正好在哈爾濱采訪，老人領(lǐng)著張代芹找到了我，讓我關(guān)注關(guān)注她這個案子——那天，是2014年6月22日。
就這樣，我開始關(guān)注張代芹這個離婚析產(chǎn)案。
張代芹2010年10月23日第一次開始起訴的這起離婚糾紛案，在我的過問下，進展較為順利，而且勝訴了——判決離婚，其中一套63.48平方米的房子歸張代芹所有，判決生效后15日內(nèi)被告配合張代芹辦理更名過戶手續(xù)。
2014年12月4日，上午8點多鐘，張代芹從一審法院的法官手里拿到判決書，隨即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我。
2014年12月4日，可是個好日子。
2014年11月1日上午，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一次會議經(jīng)表決，通過了全國人大常委會關(guān)于設(shè)立國家憲法日的決定，每年12月4日為國家憲法日。
而此前在2014年10月20日至23日召開的十八屆四中全會，討論并通過了《中共中央關(guān)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
堅持依法治國首先要堅持依憲治國，堅持依法執(zhí)政首先要堅持依憲執(zhí)政，強調(diào)要加強憲法實施，提出將每年12月4日定為國家憲法日，在全社會普遍開展憲法教育，弘揚憲法精神。
在這樣一個背景下，我告訴張代芹，你這個案件，勝訴了，而且是在全國人大常委會確定的第一個憲法日拿到了這個判決書，“可喜可賀啊!值得紀念啊!”
但是，一審判決書無法送達給被告。我又多次打電話督促法官趕緊依法送達，原告畢竟是一位癌癥患者，一直在化療，時間不等人。
最終，在2014年年底，一審判決書總算送達給了被告。
2015年1月13日，被告向哈爾濱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當然，上訴，是當事人的法定權(quán)利。
對于患有癌癥并一直在做化療的張代芹來說，開庭以及開庭后等待終審判決的每一天，都是非常痛苦的煎熬，“一個離婚案，咋就久拖不決呢?”
在二審期間，也發(fā)生了很多故事。
2015年6月30日下午，我給哈爾濱市中院法官打電話，詢問該案進展情況，希望能夠盡快依法作出判決。
收到終審判決書的張代芹(攝于2016年7月27日)
2016年7月7日，張代芹收到了哈爾濱市中院通過郵局EMS郵寄的2016年5月16日就已作出的終審判決書——該判決駁回被告上訴，維持原判，“盛老師，我徹底贏了!”
從被告2015年1月13日提出上訴，到張代芹2016年7月7日收到終審判決書，整整過了將近一年半的時間。
還好，張代芹的生命力和意志力，非常頑強!
接到終審判決后，張代芹向一審法院申請執(zhí)行。2016年11月16日，哈市房管部門依據(jù)生效判決在報紙上公告注銷原被告名下的房屋所有權(quán)證書。
張代芹憑此條2月20日下午辦理產(chǎn)權(quán)更名手續(xù)
“2月20日下午，房產(chǎn)就可以改到我的名下了”，2月1日下午，張代芹在微信里給我留言說，“六、七年的‘抗戰(zhàn)’，終于勝利了，是盛老師關(guān)注的結(jié)果，你是我終生的貴人啊!”
張代芹得知我和她二姨常秀英通話了，在微信里給我了留語音說：“這回我也有家了，你來哈爾濱，一定到我家來住，我給你做幾個小菜。”她的聲音，有些發(fā)喘。
張代芹告訴我，2016年12月7日，她差點死了，都進醫(yī)院ICU了，醫(yī)院也下了病危通知書，“我命大，活過來了，但是一個多月發(fā)燒了3次，后來又住了一段時間院，元旦才出院”。
她的幾個朋友去越南旅游，給她打電話、發(fā)短信、發(fā)微信，不接電話，也不回信息，“后來才知道我住了ICU了，就對我說，閻王爺把你判錯了，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把你發(fā)回人間重審，等二十年以后再審你吧”。
“我這個人，心大，命大，從2011年做手術(shù)，至今都過了6年了。”張代芹雖然說話有點發(fā)喘，但她還是笑得很開心，“如果不是盛老師幫助，我氣都會被氣死了，哪還能等到今天呀!”
2011年4月12日，宮頸癌晚期的張代芹，在醫(yī)院做了手術(shù)，醫(yī)生說最多還能活半年，如今，6年過去了，活得卻很好，“醫(yī)生說我，簡直是奇跡”。
無論是常秀英老人，還是癌癥患者張代芹，在雞年新春祝福中，她們都希望我能到她們家坐坐，嘮嘮嗑，敘敘舊。
每一年春節(jié)我都會收到類似的祝福——那些曾經(jīng)得到過我?guī)椭娜耍钅畈煌氖悄銓λ麄兊亩髑椤獙τ谖疫@個記者來說，是莫大的欣慰與鼓舞，也是最好的節(jié)日禮物!
謝謝你們——我曾經(jīng)幫助過的人們!
是你們讓我體現(xiàn)社會價值，讓我有社會成就感——這種認可與認同，是我在新聞之路前行了二三十年今后還要繼續(xù)行走一輩子且無怨無悔的內(nèi)在動力!（盛學友）
[責任編輯：張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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