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搶劫現金600萬之后，運鈔車司機李緒義終究沒能離開故鄉營口。相熟的人形容：“他干了一件捅破天的事。”

　　當這起震驚全國的運鈔車劫案過去一天之后，人們都在猜測，這名中年男人究竟為何犯下此舉。警方推斷，這與李緒義生意不順、面臨的經濟壓力有關。

　　而據知情人士透露，當地押運公司職員流動性較大，李緒義直到最近兩三個月才被介紹到押運隊擔任司機。

　　地庫

　　李緒義由地庫進入小區中一棟居民樓，待到離開時已由迷彩服換成了短袖便裝

　　9月8日中午，距離營口大石橋市運鈔車劫案已過去整整一天，豐華頤和村小區門前已經不見了幾十輛警車堵門的陣勢。盡管如此，面對因好奇前來詢問的居民，抑或是媒體記者，小區安保人員仍會描述起當時的情景。

　　一天前的中午1點左右，一輛運鈔車駛入豐華頤和村小區地庫，運鈔車司機李緒義出現在監控畫面當中，他由地庫進入了小區其中一棟居民樓，待到離開時已由迷彩服換成了短袖便裝。監控中，李緒義胸前掛著背包，快步打車離開了小區。

　　不久之后，幾十輛警車突然駛抵豐華頤和村門口，將北邊的出入口團團堵住。在外的居民被告知暫時無法進入小區，而在家的則被叮囑鎖好門窗。據當時的現場圖片和視頻顯示，李緒義曾經進出的地庫，成了調查進行的重點。

　　在此后新華社公布的消息中，作為運鈔車司機的李緒義與另外多名押運員從營口市農業銀行提款后運往大石橋市農業銀行，在進入星河國寶小區路段時，李緒義搶走人民幣600萬元。

　　而在北京青年報記者的走訪中，星河國寶小區距離豐華頤和村不過三四公里距離，但在事發時正值降雨，附近商戶并沒人看到那輛出現異樣的運鈔車。

　　而在豐華頤和村小區內，居民已經聽說，李緒義曾將部分錢款送至一棟居民樓內的弟弟家中，警方也已前往進行過調查。

　　劫款

　　曾在押運公司干過的陳平無法想象，僅是一名司機就能完成這樣的犯案

　　9月7日下午，出入大石橋市的路口要道已有警方值守，前后間隔百米的距離，分設著兩道崗哨。關于運鈔車被劫持的消息不脛而走，陳平(化名)發現，自己曾工作過的大石橋市押運公司竟已處在了關注的風口浪尖上。

　　看著滿屏滾動的消息，陳平也在比照著自己曾經工作的經歷。運鈔車通常早晚各一個車次，但如果是案發時的中午時分，則可能是因客戶需要的金額太大，才要到營口市內調配現金。“但這都是臨時通知的，不會提前知曉。”

　　雖然押運員多是社會招聘的營口本地人員，但同樣需要一紙“無犯罪記錄”以證清白。而在陳平的記憶中，車組人員也會時常打亂，他們每日將整箱、整袋的錢款搬上搬下，卻并不會清楚其中的具體金額。

　　陳平也無法想象，僅是一名司機就能完成這樣的犯案。車組人員所配的槍械數量視人數而定，但負責搬運錢款的人員以及司機并不在配槍之列。同時，運鈔車駕駛室與車廂之間雖有一道門連接，但總是鎖著的，鑰匙也不在車組人員手中。

　　看著網絡上公布出來的李緒義的照片，陳平覺得眼生，他和隊里的朋友還保持著聯系，并未聽說過此人，想是應該剛來隊里不久。押運員的工作，即使是司機，工資也不過2000多元，上了年紀的人總會覺得這收入少，而年輕人又容易心生無聊，所以總免不了人員的離職入職。

　　當李緒義歸案后，陳平也試著向押運隊的朋友打聽情況，但也無人知曉那天中午更多的細節。而在大石橋押運公司所在地，工作人員同樣拒絕了媒體記者的采訪要求，街對面的一家銀行后院，幾輛白色的運鈔車正靜靜地停在那里。

　　其人

　　不似一些年輕人游手好閑的做派，李緒義的待人接物讓鄉鄰覺得非常妥帖

　　在警方最初公布的協查通報中，李緒義的住址為大石橋市某社區內，但社區工作人員證實他只是掛戶在此。相比之下，在大石橋市區南面10多公里，作為李緒義出生地的李大屯村，那里的人們對他有著更多的了解。

　　村中老人介紹，李緒義的爺爺曾擔任村里支書幾十年的光景，威望頗高，而李緒義也繼承了祖輩在鄉里間良好的風評。

　　在犯案的監控視頻中，30多歲的李緒義已顯出中年人發福的體態，而另一張被公布的照片則是小伙子精瘦的面孔。村里人說，那正是李緒義當兵三年回來時的模樣。不似一些年輕人游手好閑的做派，李緒義的待人接物讓鄉鄰覺得非常妥帖，他一度甚至被認為是村里支書的理想“繼任者”。

　　此后，因為父母在外承接工程，李緒義也隨家人搬到大石橋市內生活，他家曾經的老宅屋頂已長滿荒草。雖然離開了村子，但村里人覺得李緒義的品行變化不大，誰家若辦喜事叫了他，李緒義必定回來隨上份子錢。

　　李大屯村的大多數人最后一次見他是在過年時，此后再聽到這個同村后生的消息，李緒義的名字已與運鈔車劫案脫不了干系。

　　李緒義家的老宅

　　舉債

　　多位村民證實，一年前李家開始向村民借用房契，以此向銀行貸款

　　與李緒義犯下劫案同時被人們發現的，還有他在去年經歷的一樁房產官司。他在學府家園購買了三個門市，卻欠下房款數十萬元。法律文書中顯示，李緒義坦然地承認了這筆債務的存在，但同時表示，自己亦被別人拖欠了錢款。

　　官司中涉及的學府家園與李緒義犯案后進入的豐華頤和村小區僅一街之隔，而這筆債務也僅是他正承受的經濟壓力的一部分而已。

　　據李大屯村多位村民介紹，李緒義的父母在大石橋本地及黑龍江等地都承接有工程，并遭遇了欠款。

　　在村民面前，李緒義的父母并未更多透露自己所遭遇的經濟壓力。但多位村民證實，一年前他們開始向村民借用房契，以此向銀行貸款。“每次能貸個5萬元左右，快到日子時，就借新的房本接著抵押去還上。”

　　有時村民見到李緒義的父親悶頭外出，問做什么，老人悶聲回道：“要賬去。”

　　李緒義的大伯也證實，一面是討不來的欠款，一面是拖欠他人的款項，李緒義和家人陷入了“三角債”的窘境中。他和父母在大石橋市內購買的房產已經變賣還債，目前借住在親戚家中。

　　李緒義的大伯同時稱，目前給予李緒義最大壓力的，來自一筆需承擔高額利息的30萬元借款。此前李緒義自己也嘗試承包魚塘等營生，但進展不順，直到最近兩三個月他才被介紹到押運隊擔任司機。

　　而當地警方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也將李緒義作案的原因與他的經濟壓力聯系在一起。在一段公布的視頻中，李緒義搶劫運鈔車后來到一位債主住的門店中還錢，未及坐下，他便將一摞鈔票撂在了桌上。

　　哀嘆

　　9月7日，正是李緒義大伯的生日。老人哀嘆：“他做了件捅破天的事！”

　　9月7日當天，正是李緒義大伯的生日，當看到這個自己最看重的后輩出現在警方的通報上，老人哀嘆了說：“他做了件捅破天的事！”

　　傍晚，有警車到李大屯村走訪調查，李緒義的大伯則囑咐身邊人，若是李緒義真的回了村里，就是把他綁了送去公安局也好，至少算是自首。

　　老人還聽說，在犯案后李緒義給幾位債主送去了錢款，稍晚時候，他甚至在刑警隊看到，一位債主又將李緒義送來的錢款交還了回去。

　　當案發8小時李緒義歸案后，陳平仍然不敢想象一個司機能犯下這樣的大案，無論是在種種防范措施下，還是幾百萬現金的重量，他都覺得，這幾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本版文并攝/本報記者 劉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