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鮮報|民族危亡之際,“科技脊梁”巍然屹立
十四年抗戰歲月,四萬萬中華兒女勠力同心,苦難深重的民族在絕境中奮起。這之中有一群人,埋首書卷間,他們是鉆研真理的學者;走出實驗室,他們是胸懷信仰的戰士。
吳運鐸、茅以升、湯飛凡、竺可楨……從研制槍炮到護佑生命,從保障民生到傳承學脈,廣大知識分子挺起時代的脊梁,為這場偉大勝利注入了不可磨滅的科學力量。他們將個人理想融入民族大義,成為跨越時空的精神坐標。
他們手握科技“利器”奔赴戰場
兵器工業集團西北機電工程研究所內,首任所長吳運鐸的雕像前,總有人駐足凝望。穿過彌漫硝煙,他“把一切獻給黨”的誓言,仍在叩擊著瞻仰者的心靈。
“拿槍和修槍、造槍都是革命的需要!1938年參加新四軍后,吳運鐸從一名普通工人成長為手拿銼刀、鉆頭的革命戰士。
在淮南抗日根據地擔任子彈廠廠長時,吳運鐸(中)與戰友們在一起。(圖源:兵器工業集團)
敵人一次次包圍、掃蕩,就抬著機器打游擊;缺鋼、銅等原材料,就想方設法自制土原料、土設備……一窮二白之中,吳運鐸帶領軍工人研制出各式炮彈地雷,讓新四軍從“奪敵械”邁入“自造械”的時代。
為了研制殺敵利器,3次重傷在吳運鐸身上留下了百余處傷口和數十塊彈片。在一次修復炮彈時,他遭遇雷管爆炸重傷昏迷十幾天,醒來后硬是掙扎著重返工廠:“只要我活著一天,我一定為黨為人民工作一天!
民族危亡關頭,一大批知識分子和技術人員以科學創造為武器,義無反顧投身抗戰的洪流。他們中,有人服務戰場捍衛國土山河,有人為國計民生筑起堅固堡壘。
冶金專家陸達毅然從德國回國,在太行山上“土洋結合”創新工藝,打開了根據地大批量生產炮彈的路子;
無線電專家羅沛霖放棄優厚條件奔赴延安,收集收音機、手電筒里的干電池,用豬油代替潤滑油、燒酒代替酒精、杜梨木當絕緣材料,造出八路軍自己的通信電臺;
農學家沈驪英堅持在田間育種,她培育出的雜交麥種,使當地貧苦農民在戰亂時代糧食增產……
夏末傍晚的錢塘江大橋,夕陽給來往穿梭的車輛、騎行散步的游人鍍上一層金色;橋墩上斑駁的彈痕,藏進了光影之中。
抗戰時期,橋梁專家茅以升與侵略者的鐵蹄賽跑,克服80多個重大難題,用兩年半時間建成了錢塘江大橋。這座戰時的生命通道,轉移100多萬軍民,搶運出的物資價值遠超造橋成本。
1937年11月,上海淪陷,杭州危在旦夕。為阻止日軍進攻,茅以升揮淚炸毀了僅建成89天的大橋,留下八字誓言:“抗戰必勝,此橋必復!”
1946年,茅以升帶著拼死守護的14箱建橋資料,回到劫后的杭州重修大橋。1953年,錢塘江大橋恢復通車,服役至今。
一座座礦廠開工、一口口油井運轉、一塊塊鹽田豐產……廣大科技工作者在戰火中建造起“科技長城”,為山河存續和抗戰勝利積蓄力量。
他們救死扶傷筑起生命防線
戰火紛飛的年代,醫療資源極度匱乏。至暗時刻,一批醫學科學家以繃帶為盾牌、以手術刀為武器,在戰火中守護生命、傳遞希望。
“中國部隊所能到的地方,中國紅十字會救護人員也應該能到!”這是時任中國紅十字會救護總隊總隊長、生理學家林可勝冒著空襲炮火發出的強音。
國難當頭,各方面愛國人士紛紛加入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出身新加坡華僑家庭的林可勝就是其中一員。
林可勝擔任中國紅十字會救護總隊總隊長。(圖源:中國科學家博物館“抗日戰爭中的中國科學家”主題展)
1938年初,林可勝在武漢漢口組建中國紅十字會救護總隊。救護總隊隨后輾轉長沙、祁陽,直到遷至貴陽市郊圖云關。
一邊培訓醫護、推防疫計劃、組流動醫療隊救前線士兵,一邊奔走募資、開辦藥械工廠……林可勝建立起中國當時最具規模的戰地救護體系,培訓了超1.5萬名醫護人員,先后派遣100多個救護隊分赴各戰區,極大阻止了戰斗減員。
抗戰期間,中國紅十字會救護總隊共進行外科手術20余萬臺,敷藥900萬人次,預防接種463萬人次。
一個個生命重煥活力,一支支隊伍恢復戰力,不屈的民族在血與火中頑強生長。
“眼看要做亡國奴,研究出再好的東西又有什么用?”抗戰爆發后,已在沙眼病原研究上頗有建樹的微生物學家湯飛凡中斷既有研究,毅然走出實驗室,加入前線醫療隊。
淞滬會戰中,他在離火線僅幾百米的救護站連續工作二十多天,炮火多次轟炸,也未曾后退。
正在做實驗的湯飛凡。(圖源:中國科學家博物館“抗日戰爭中的中國科學家”主題展)
1941年,青霉素問世的消息轟動全球,但這種“神藥”對中國而言卻遙不可及——菌株昂貴、技術封鎖、戰時運輸幾乎斷絕。
湯飛凡下定決心:研制中國自己的青霉素!彼時,他已隨中央防疫處輾轉至昆明郊外,實驗條件極其簡陋。沒有儀器,自己動手做;沒有原料,發動全員“尋霉”。最后,竟在一只舊皮鞋上找到了可用的青霉菌株。
經過復雜提純,成本低廉、療效顯著的國產青霉素終于誕生,為后來的醫學研究和國民健康打下基礎。
抗日戰場上的“心外第一刀”張超昧,為抗戰救護事業多方奔走的顏福慶,培養出一批戰地醫護骨干的殷希彭……在中華民族最危險的時刻,白衣戰士以科學精神和醫學信仰,筑起一道不屈的生命防線。
他們在戰火中傳承科學火種
貴州湄潭縣文廟內的浙大西遷歷史陳列館里,泛黃的地圖和信件、銹跡斑斑的儀器,無聲地講述著一段崢嶸歲月。
抗日戰爭爆發后,大片國土淪陷,浙江大學被迫西遷。時任校長竺可楨率領師生,歷時兩年多,穿越六省,最終定址遵義、湄潭。
“大學教育之目的,在于養成一國之領導人才……”山河破碎的年代里,教育的使命從未被忘卻。
昏黃的油燈下,蘇步青在微分幾何研究方面取得重要進展;破舊的唐家祠堂里,談家楨搭起實驗室,發現遺傳學上著名的“鑲嵌顯性現象”……遵義、湄潭七年辦學,浙大師生在廟宇祠堂中授課、做實驗,誕生了大量重要科研成果。
浙大不是孤例?箲饡r期,眾多科學家在烽火硝煙中,守護著科學火種。
同濟大學歷經六次遷校,輾轉九省,最終落腳四川李莊。艱難歲月里,生物學家童第周與妻子葉毓芬舉債買下一臺舊顯微鏡,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堅持實驗和研究。正是在這樣的條件下,童第周完成了震動國際胚胎學界的發現。
科學的火種,不僅在實驗室里燃燒,也在更廣闊的天地間播撒。
地質學家黃汲清深入西部開展地質調查,他提出的陸相生油論,為日后我國石油勘探提供了理論基礎;
身患殘疾的科普作家高士其以筆為槍,用通俗生動的科學小品傳播防疫知識、激發民眾抗戰意識……
高士其在延安。(圖源:中國科學家博物館“抗日戰爭中的中國科學家”主題展)
如今,湄潭文廟依舊肅穆,但它所見證的早已不再是流亡與困頓。浙江大學與湄潭縣合作共建的茶葉研究院,正將昔日的科學火種化為鄉村振興的蓬勃動力。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他們以科學護山河的擔當、同民族共命運的風骨,化作不朽的精神火種,點亮歷史,映照未來。
策劃:陳芳
記者:溫競華、顧天成、徐鵬航
新華社國內部出品